四只深溝

退圈 可取關

日月-卑微(上)

我伸一伸懶腰,獨自坐在結帳處托著下巴打著呵欠,繼承了老爸的便利店,每天坐在同樣位子反覆動作既枯燥,又苦悶,亦旁觀了別人的人生百態,夫婦悠閒吃夜宵,小戀人的秘密戀愛,大叔喝醉賴在門口耍著酒瘋,但只是觀看別人的星軌,我的仍然漫無目的依宇宙循行,連塊太空垃圾都未沾到,還奢求甚麼星體嗎?


從不知某天開始我卻被一個默默無名的女子吸引著,她沒有甚麼特別之處,就是平凡得太過火。


晚上八點準時報道便利店角落的一人桌,滴滴噠噠敲上一晚上的手提電腦,埋頭苦幹得只看見兩條緊皺的黛眉,身穿一身廉價的女性西裝,白襯衣都泛黃了,偶爾看一眼素灰色的假皮手錶,就焦急地再次低頭加快手速,白晢纖長的玉指在鍵盤上翩翩起舞。


深宵兩時多,我耐不著打架的眼皮,走到那桌前,柔聲説:「抱歉我們要打烊了。」


那個女子抓一下凌亂的青絲,抬起猩紅的雙眸,小聲吐著:「啊不好意思…」她歎了一口氣,手忘腳亂收拾東西,看見那憔悴的模樣就想起…倉鼠…一隻炸毛的倉鼠。


我擺擺手「沒關係,慢慢來也可以。」一手提著殘破的公事包,一手撈著幾張桌子上的垃圾,扔進旁邊的垃圾桶內就默默離去。


朦朧月色灑在那女子單薄的身上,修身的襯衣更顯她弱不禁風,月輝如她一樣冰涼,隔絕於城市外似的。


我選擇租巷子深處的樓子因為貪圖它的清靜,靜謐使我感到安寧。


走在我前方的女子走進一樣的小路,月光漸被高樓掩蓋了,清癯的身軀被狠狠打進一片黯色中,令人不禁感到孤寂,腳步聲在樓梯間變大 “再上這不是屋塔房了嗎” 我停下手上動作,鑰匙撞得叮叮作響,仰望繼續走的女子。


隔天,我偶遇房東先生,按捺不住好奇心問他那女子,他疑惑十分,我忍不住又出言:「住在屋塔房瘦瘦弱弱的那個呢!」他搔著頭思量良久,恍然大悟説:「喔那個,那孩子當時在火車站才端著兩小袋行李,我問她咋了,她就跟我説找不著房子,然後掏出幾百塊,哎一古這孩子幾百咋在大城市裡生活,我看屋塔房空著就租給她了,不説我還忘了有這號人了!」他再搔搔那禿頭嘟囔轉身走了。


八點多,那女子又坐在老地方敲敲打打,那天烏雲滿怖,螢幕的強光照出女子的倦容,我心像被拉扯著一樣,看見她揉揉眼睛惺忪瞪著屏幕就更加憐惜,往她桌子送上一罐咖啡,她驚異的表情瞬間轉成淡淡微笑,令人舒適的,不諂媚,如沐春風。


我壓下心中奇妙的悸動,回笑一下轉身「金容仙窮桑恰動。」輕拍著自己的胸口,哎呀臉上崩緊的痛,手揉揉扯得快抽筋的臉頰,欵嘴角你咋跑上去了!


「咣噹!」便利店的人都被角落的聲音吸引過去,一位身穿香奈兒套裝的妖嬈女子勾著旁邊西裝男的手臂。「喲文星伊你這小文員努力給誰看?讀九流大學做多久也是整ppt的活兒。」尖銳的聲音刺到耳中,咖啡被打翻在地上,但文星伊抬起的眸沒有仇怨,只淡然撿起地上的小罐,從包裡掏出紙巾擦地,站著那女子一胸子氣沒處撒,撒野將一櫃子零食掃下,憤憤離去。


「精彩!可真好看!」我拿著手機拍著視頻,奔奔跳跳截在門口,這圍裙兜兜裡揣出計算機戳了一大串數字「美女盛惠六百一十九塊~」我把臉湊近她眼中「請問現金還是刷卡呢~」她剛舞爪張牙打算反駁,我一張手刀,她嚇到花容失色縮成一團,我輕笑伸手,動著五指,她怯弱地掏出七百塊放在手上就逃跑了。


我稍鬆一口氣呼一聲,轉過身去叉著腰一臉神氣問「怎樣!著迷姐了嗎!不用謝!」臉面厚些總能掩蓋我臉上的紅暈吧…


那叫文星伊的竟然慢慢咧起小嘴,向地下努一努「帥氣的姐姐你小叮噹都給甩出來了…」啊太丟臉了,我開小差看的迷你漫畫竟被甩出來了,但是…原來她笑起來那麼好看,小鹿別再撞!心都穿洞了!


文星伊蹲下自顧將未損壞的貨件歸位「我自己來行了!」我趕忙一同蹲下收拾,不小心碰到文星伊的手,骨節分明的手散發出寒氣,我一頓,一瞬間一滴水滴在手背上,才看見文星伊咬著脣忍著嗚咽聲,但涙珠已趁無人問津之時徐徐灑下。


我怔怔看著眼前的人無法反應,但她倔強的眼神令我手虛搭在她脖子上,還稱不上環,她才緩緩靠我肩上無聲的顫抖著,柔軟的心被漸漸入侵,想守護屬於自己的星星了。


日復日,角落的小桌亦每天準有人,晚上總添一絲溫暖,但已融入得無暇亦不必計算,我慣性往角落送上一罐咖啡,慣性桌面被收拾得乾乾淨淨,慣性打烊前的輕聲呼喚,慣性回家地上的雙雙影子,已成為不成文的默契。


TBC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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